学神耳尖红透后第13章
窗外,狂风暴雨的咆哮如同困兽最后的嘶吼,疯狂撞击着厚重的玻璃窗,发出沉闷而持续的“砰砰”声。铅灰色的天光被彻底吞噬,旧琴房内一片昏暝,只有远处操场高杆灯穿透雨幕的微弱光线,在湿漉漉的窗玻璃上投下摇晃的、扭曲的光斑。
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雨水湿气、旧书墨味、湿透帆布包散发的潮腥,还有……两人身上混杂的气息——谢宣T恤上残留的阳光与青草味道,顾言辞校服外套上冰冷的木质淡香,以及此刻披在顾言辞肩头、那件宽大校服传递过来的、属于谢宣的、带着少年体温的暖意。
谢宣背靠着冰冷的门板,单薄的T恤被门缝里钻进来的冷风吹得紧贴皮肤,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。怀里那个湿透的书包沉甸甸、冰凉凉,不断汲取着他身上的温度。但他却奇异地感觉心口的位置像是揣了个小火炉,暖烘烘的,甚至有点发烫。
他偷偷用眼角的余光,飞快地瞥了一眼身边的顾言辞。
昏暗中,那人微微低着头,湿漉漉的黑发凌乱地贴在额角和鬓边,几缕发梢还挂着细小的水珠,随着他细微的呼吸轻轻颤动。宽大的、属于谢宣的校服外套松松垮垮地罩在他清瘦的肩上,衣襟被他拢紧了一些,遮住了里面同样湿透的白色衬衫,只露出线条清晰利落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。他整个人仿佛被那件带着陌生体温的外套包裹着,敛去了平日所有的冰冷锋芒,显出一种罕见的、近乎脆弱的安静。
谢宣的目光,不由自主地落在他拢着外套边缘的手指上。那手指修长,骨节分明,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白的光泽,指尖不再颤抖,似乎真的被那点微不足道的暖意稳住了。
一股莫名的、带着点成就感的暖流,悄然划过谢宣的心尖。他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,又赶紧绷住,别开脸,用力吸了吸鼻子,试图把那股想笑的冲动和心口的暖意压下去。
操。
这雨……
好像真的……没那么冷了。
就在这时——
“砰!砰!砰!”
一阵急促、沉重、带着明显焦急和不耐烦的砸门声,如同惊雷般在两人身后炸响!巨大的声响瞬间撕裂了琴房里那份奇异的、带着暖意的静谧!
“言辞!顾言辞!开门!我知道你在里面!”
一个尖利、冰冷、带着十足命令口吻的中年女声穿透厚重的木门,清晰地刺入两人的耳膜!
谢宣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陌生的女声惊得浑身一僵!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!他猛地回头,后背死死抵住门板,仿佛那扇门下一秒就会被砸开!
顾言辞的身体在听到那个声音的瞬间,猛地绷直!如同一张骤然拉满的弓!
他原本微微低垂的头猛地抬起!那双深潭般的墨色眼眸里,前一秒还残留的些许柔和与脆弱瞬间冻结、碎裂!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刺骨的、几乎要将人灵魂冻结的冰冷!那冰冷之下,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厌恶、屈辱,还有一丝……被猝不及防撞破隐秘的、深沉的狼狈!
他拢着外套边缘的手指倏然收紧!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森森的白!肩头披着的、带着谢宣体温的宽大校服,此刻仿佛变成了滚烫的烙铁,灼烧着他冰冷的皮肤,提醒着他此刻的“不堪”!
“开门!顾言辞!”门外的女声更加尖锐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,“别让我说第二遍!你父亲让我来接你!立刻!马上!”
父亲?!
谢宣的心猛地一沉!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他!他看着顾言辞瞬间变得铁青、下颌线绷得死紧的侧脸,看着他眼中翻涌的滔天巨浪般的负面情绪……这个“父亲派来的人”,显然不是什么善茬!
“我……”谢宣下意识地张嘴,想说点什么,哪怕只是问一句“谁啊”。
“别出声!”顾辞言辞猛地转过头,压低了声音厉喝!那声音像是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来的,带着一种濒临失控边缘的、冰冷的警告!他看向谢宣的眼神,锐利得像淬了冰的刀子,里面充满了被冒犯领地的狂暴怒意和一种……近乎绝望的驱逐!
“躲起来!”他几乎是咬着牙根,从齿缝里迸出三个字,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淋淋的寒意。
“砰!砰!砰!” 砸门声更加疯狂,门板都在震动!伴随着女人尖利的催促:“顾言辞!别磨蹭!别逼我叫保安来撬门!让你那个没教养的妈看看她儿子现在这副……”
“闭嘴!!!”
一声压抑到极致、如同受伤野兽般凄厉的嘶吼,猛地从顾言辞紧咬的牙关里爆发出来!瞬间压过了门外的咆哮和风雨的嘶鸣!
谢宣从未听过顾言辞发出这样的声音!那声音里蕴含的痛苦、愤怒和被触及最深禁忌的狂暴,让他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!
顾言辞猛地转过身,面向那扇被疯狂敲打的门!他肩头那件属于谢宣的宽大校服,因为他剧烈的动作而滑落了一半,露出里面湿透紧贴的白色衬衫和剧烈起伏的胸膛。他脊背绷得死紧,像一柄即将出鞘饮血的利剑!那双布满血丝的墨色眼眸死死地盯着门板,仿佛要穿透厚重的木板,将门外的人撕成碎片!
“滚!” 一个嘶哑破碎、却带着毁灭性力量的字眼,再次从他齿缝间挤出!
门外短暂的死寂了一瞬,显然也被顾言辞这从未有过的激烈反应震住了。
但下一秒,是更加歇斯底里的咆哮和更猛烈的砸门声!
“反了你了!顾言辞!你跟你那个疯子妈一样不识好歹!要不是看在你爸的面子上……”
“砰——!!!”
一声沉闷的巨响!
顾言辞猛地抬脚,用尽全身力气,狠狠踹在旁边的钢琴琴腿上!巨大的黑色三角钢琴发出一声痛苦的低鸣,琴身剧烈地摇晃了一下!
这声巨响如同最后的警告,终于让门外的砸门声和咒骂声戛然而止!只剩下女人因为惊愕和愤怒而变得粗重的喘息声,隔着门板隐约传来。
琴房里死一般的寂静。
只有顾辞言辞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,如同破败的风箱,在寂静的空间里沉重地拉扯。他背对着谢宣,肩膀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,那只踹过钢琴的脚还死死地钉在地上,仿佛要将地板踏穿。
谢宣僵在原地,如同被施了定身咒。巨大的震惊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,让他手脚冰凉。他看着顾言辞剧烈颤抖的背影,看着他滑落一半的校服外套,看着他湿透衬衫下紧绷的脊背线条……门外女人那些恶毒的言语碎片——“没教养的妈”、“疯子妈”——像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他的神经上!
一个模糊却无比骇人的轮廓,在他混乱的思绪中骤然清晰:顾言辞耳后的疤痕、他对噪音碰撞的恐惧、他深埋的痛苦……根源……根源很可能就在门外!就在那个恶毒的女人口中!
一股混杂着愤怒、心疼和巨大无力的洪流,猛地冲垮了谢宣的理智堤坝!
他不再犹豫!不再顾及顾言辞刚才冰冷的警告!
他猛地向前一步!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!在顾言辞尚未反应过来的瞬间,他伸出双手,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蛮横力道,狠狠地、紧紧地抓住了顾言辞那只紧攥成拳、指关节死白、还在微微颤抖的右手!
冰冷!僵硬!湿滑!
顾言辞的手腕冰凉得像一块刚从冰水里捞出的石头,皮肤上还残留着未干的雨水。那僵硬紧绷的肌肉触感,传递着主人此刻濒临崩溃的巨大痛苦和愤怒。
“顾言辞!”谢宣的声音因为紧张和激动而微微发颤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和……保护欲?他死死攥着那只冰冷僵硬的手,试图将自己的体温和力量传递过去,“别理她!那疯婆子!让她滚!”
顾辞言辞的身体在谢宣抓住他手腕的瞬间,猛地僵住!像是被一道高压电流狠狠击中!
他极其缓慢地、带着一种近乎凝滞的僵硬,一点一点地转过头。
那双深潭般的墨色眼眸,此刻清晰地映出谢宣近在咫尺的脸。少年的眼神里没有了平日里的桀骜或迷茫,只剩下一种纯粹的、近乎莽撞的担忧和愤怒。他抓着自己的手,力道很大,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、笨拙却滚烫的力量。
顾言辞眼中的冰冷怒焰,在触及谢宣那双写满担忧的眼睛时,极其细微地摇曳了一下。那翻涌的狂暴暗流,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滚烫的石子,激起了混乱的涟漪。厌恶、屈辱、被窥破不堪的狼狈……这些负面情绪依旧汹涌,但在那汹涌的暗流之下,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强行撬开了一丝缝隙。
他死死地盯着谢宣,紧抿的薄唇微微颤抖着,似乎想说什么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那只被谢宣紧紧攥住的手,起初僵硬得像一块石头,抗拒着那陌生的、滚烫的触碰。但慢慢地,在那股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的、属于谢宣的、带着少年特有莽撞生机的体温包裹下,那紧攥的拳头,极其细微地、几不可察地……松动了一丝丝。
冰冷的指尖,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,似乎想要……回握住什么。
就在这时——
“好!好得很!顾言辞!”门外传来女人气急败坏的尖叫声,带着被彻底无视的狂怒和一丝……不易察觉的忌惮?“你有种!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!你爸那边你自己交代!”
高跟鞋踩在积水走廊里发出的、带着回音的、愤怒的“哒哒”声,由近及远,最终消失在楼梯口的方向,被狂暴的风雨声彻底吞没。
砸门声和咒骂声,终于彻底消失了。
旧琴房里,再次只剩下窗外风雨的咆哮,和两个少年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。
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。
顾言辞依旧保持着僵硬的姿势,被谢宣紧紧攥着手腕。他微微低着头,湿漉漉的黑发垂落,遮住了他的眼睛,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。只有那只被谢宣握住的手腕,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无法控制的、细微的颤抖。
谢宣也僵住了。刚才那股豁出去的勇气,在女人离开后,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,只剩下巨大的尴尬和一丝后怕。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——他不仅没“躲起来”,还违抗了顾言辞的命令,抓住了他……甚至骂了那个可能是他继母的女人“疯婆子”?
他下意识地想松开手,像被烫到一样。
然而,就在他手指微微松动的瞬间——
那只一直冰冷僵硬、被他攥在手心里的手,却猛地反扣了回来!
力道极大!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、近乎绝望的紧窒!
顾辞言辞的手指,冰冷而有力,死死地扣住了谢宣的手腕!仿佛要将他的骨头捏碎!
谢宣痛得闷哼一声,惊愕地抬头。
顾言辞也抬起了头。
湿漉漉的黑发下,那双深潭般的墨色眼眸,此刻清晰地暴露在昏暝的光线下。里面翻涌的情绪复杂得如同风暴过后的海面——冰冷的余烬,深沉的痛苦,被触及逆鳞的屈辱,被强行撕开伪装的狼狈……然而,在那片混乱的漩涡中心,却清晰地燃烧着一种谢宣从未见过的、近乎脆弱的光芒。
他死死地盯着谢宣,紧抿的薄唇翕动了几下,似乎想说什么。喉结剧烈地滚动着,像是在艰难地吞咽着什么滚烫的东西。
“你……”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,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被强行压抑的颤抖,“……为什么要……”
后面的话,卡在了喉咙里。
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在谢宣脸上,眼神里的挣扎和某种呼之欲出的、极其沉重的东西,让谢宣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!
为什么要冲出去拿书包?
为什么要给他披衣服?
为什么要违抗命令抓住他?
为什么要……挡在他和门外那不堪的世界之间?
无数个“为什么”在顾言辞那双翻涌着风暴的眼睛里无声地咆哮着,最终都沉淀为一句沉重的、带着巨大困惑和某种未知期待的质问。
谢宣被他看得头皮发麻,心脏狂跳。手腕被攥得生疼,但他却忘了挣扎。他看着顾言辞眼中那片脆弱的光芒,看着他那张苍白、湿漉漉、写满了痛苦和挣扎的脸,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喉咙。
“我……”他张了张嘴,声音干涩,“……我他妈看不惯她那样骂你!不行吗?!”
理由粗暴,带着少年人特有的、不讲理的维护。
顾辞言辞的身体猛地一震!扣着谢宣手腕的手指,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,随即又像是被这句话烫到,微微松了一丝力道。
他依旧死死地盯着谢宣,眼神里的风暴似乎凝滞了一瞬。那翻涌的痛苦和屈辱,仿佛被这句简单粗暴的“看不惯”强行撕开了一道口子。一种更深沉、更复杂的情绪,如同冰层下暗涌的暖流,悄然渗透出来。
他喉结再次剧烈地滚动了一下,薄唇抿得更紧,像是在进行一场激烈的内心搏斗。最终,他极其艰难地、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了几个字,声音低哑得如同梦呓:
“……因为……是你……”
后面的话,再次被强行咽了回去。
那四个字,轻得像羽毛拂过,却带着千钧的重量,狠狠砸在谢宣的心上!
因为……是你?
什么意思?
因为是他谢宣,所以……才允许他靠近?才没有在第一时间把他甩开?才……忍受了他的触碰和那件带着体温的外套?
巨大的震惊和一种无法言喻的悸动,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谢宣的四肢百骸!他呆呆地看着顾言辞,看着他那双翻涌着复杂暗流的眼眸,看着他那片依旧残留着惊人绯红的耳尖(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别的)……
心口那个小火炉,轰地一下,燃成了燎原大火!烧得他脸颊滚烫,呼吸急促!
就在这时——
“砰!”
旧楼那扇年久失修、沉重无比的大门,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!巨大的声响伴随着冰冷的雨水和狂风瞬间灌了进来!
一个高大的、穿着深蓝色工装、浑身湿透、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疲惫和巨大焦虑的身影,如同铁塔般出现在门口!手里还拎着一把被风吹得变了形的破旧黑伞!
是谢建国!
他显然是冒着暴雨一路狂奔而来,头发被雨水彻底打湿,紧贴在黝黑粗糙的脸上,雨水顺着他深刻的皱纹不断流淌。他喘着粗气,焦急的目光如同探照灯,瞬间扫过昏暗狼藉的琴房,然后——
精准地定格在了门板角落!
定格在了那两个靠得极近的少年身上!
定格在了谢宣的手腕,正被顾言辞死死地攥在手里!
定格在了顾言辞肩头,那件明显属于谢宣的、宽大的蓝白校服外套!
定格在了两人之间那无法言喻的、带着巨大冲击力的、近乎凝固的姿势和眼神!
时间,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。
谢建国那双布满血丝、写满了担忧和焦虑的眼睛,在看清眼前这一幕的瞬间,瞳孔骤然收缩!黝黑粗糙的脸上,所有的表情瞬间凝固!只剩下巨大的、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种被彻底打败认知的茫然!
风雨声、喘息声、心跳声……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。
只有谢建国手中那把破旧黑伞上滴落的雨水,砸在积了水的地板上,发出单调而清晰的——
嗒。
嗒。
嗒。
如同某种倒计时的丧钟。
更新时间:2025-07-06 21:16:13